1)第十九章 此去几时还(1)_十二年,故人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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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傅侗文见沈奚下游轮,回到公共甲板的露天休息室,靠在那,一点点将裤子口袋里的碎烟丝掏出来,扔到金色的烟灰盘里。一分钟,两分钟,到第三分钟,他没了耐心,不再去掏,拍去了手上的碎屑。

  “舍不得?担心?”谭庆项走来。

  他是一个久经情场的老实人,每回都和姑娘说好了要聚散随心,可都是姑娘比他潇洒。他总能时不时地记着姑娘甲的头香气,姑娘乙的手指余温,等等,感怀许久也放不下,于是他自认为,他能揣度傅侗文的心思。

  “不会,”傅侗文脸上有一丝微笑,“她有傍身的才能。”

  他过一会,又说:“我想要个姑娘干干净净的身子和心,都不难,可要我这浑浊不堪的心,去干干净净喜欢一个人,很难。”

  回到北京,他就是傅三了。休说沈奚,他都厌烦自己。

  谭庆项摘了眼镜:“这是在骂谁?你不干净,岂不是我也成走狗了?”

  两人对视,都笑了。

  他们很快下了船。

  码头上,有在找寻亲人的旅客,还有在运送补给的船员和搬货的苦力。放眼望去,皮鞋,布鞋,光脚的泥腿子。芸芸众生,身影交错。

  “我去找人搬行李——”谭庆项停住。

  四周,拢聚了十几个人。

  领头的男人行了礼,压着声说:“小的在这码头上等了六日,就怕错过三爷。”

  谭庆项心下凛然。他们隐匿行踪到这里,从未安排谁来接。

  傅侗文不带笑意,看面前男人:“谁这么神通广大,猜到我要回来?”

  “是广州有人了电报给老爷,说三爷回来了,”男人笑着,“老爷原本不信,想着三爷孝顺,要回来,就算不大张旗鼓摆个排场,也会先告知家里。可老爷虽不信,大爷却信了,大爷是对三爷放心不下。眼下上海抵制日货几个月了,许多革命党趁乱闹事,大爷怕三爷遇到革命党作乱,就了急电给小的,让我们接了三爷,护送回京。”

  “是吗?”傅侗文看对方拢在袖子里的手,“你也是巧,人正在上海了。”

  “可不说呢,是巧。小的正在上海给大爷办事。”男人在笑。

  那拢在袖子里的一双手,兜着把枪。

  其实从两月前,全国码头都开始有人守着、等着傅侗文。广州那处漏掉了,上海这里要再没“接”到,回去大家都不会好过。他们这一行人在这里死守了六日,就怕轮船提前到,又被傅侗文走掉。男人只盼着傅侗文听话回去,否则闹起来,是开枪?还是不开?

  大爷私下的吩咐是:真较劲,就趁机一枪给崩了。

  可傅侗文一死,他们这些人也都活不了。就算傅家老爷不让他们去陪葬,他们也要为了遮掩大爷的龌龊心思,护主自尽。这年月,还什么主子仆从的,孝义廉耻不如一条命重要。

  他是真不想开枪。

  傅侗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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